1966年的世界杯首次采用电视直播,并通过慢动作回放进球。巧合的是,决赛中却出现了至今仍未解开的门线悬案——一遍又一遍的电视回放根本不能显示英格兰球员赫斯特的射门是否越过门线,这粒进球也成为英德两国52年来的争论焦点。
两个国家通过比赛当事人以及各种高科技手段,只为寻求一个真相。但很遗憾,至今仍无双方认可的定论出现。现今鹰眼、底线裁判和VAR的实行,让足球比赛中这样的悬案越来越少。但在52年前那一瞬间,可能永远没人能说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线,解不开的悬案1966年的本土世界杯上,英格兰一路杀进决赛,在温布利与联邦德国队(西德)遭遇。这场经典的决赛,至今仍令很多球迷记忆犹新。上半时西德队的哈勒第12分钟先拔头筹,仅6分钟后,赫斯特就扳平比分。下半时激烈争夺之间,第78分钟,皮特斯为英格兰反超比分,西德人埃梅里希在比赛结束前1分钟顽强扳平。比赛进入令人窒息的加时赛。
第101分钟,世界杯的超级悬案诞生,英格兰斯泰尔斯长传球交给右侧的鲍尔,他利用速度摆脱施内林格后精准传中,禁区内的赫斯特抢在德国中卫舒尔茨之前右脚停球后转身凌空抽射,球砸在横梁内侧反弹至门线上弹出,迅速回防的德国队6号韦伯将球顶出底线。千钧一发之际,尽管观众席上有的英格兰球迷已经开始庆祝,但场上的两方球员,全部举起手臂示意,随后将目光聚焦到主裁身上。
因为瑞士主裁丁斯特第一时间没有将手指向中圈,意味着他暂时没认定破门有效。随后他迅速跑到右侧边裁托菲奇-巴赫拉莫夫身边询问,这位苏联人左手指向门线,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大意是他看到了球大部分越过了门线,随后主裁认定英格兰进球有效,极度不满的西德全队先是找主裁抗议,随后又围攻了巴赫拉莫夫,却都无法改变判罚。最终再次反超比分的英格兰士气大振,4-2捧得冠军。
这是英格兰成年男足在世界大赛上唯一一次夺冠,本土夺魁后,英格兰人疯狂庆祝,特别是战胜了二战时的死敌西德后,他们的成就感更为强烈。但随后电视台不断重播此球的慢放时,人们却发现根本无法判断此球究竟是否越过门线。赛后德国媒体提出强烈抗议,称他们的冠军被英格兰人偷走了。
唯一目击者:大英帝国之英雄,西德人眼中的窃贼在电视回放无法给出进球与否的答案之时,尽管国际足联赛后表示,此球算进并无问题,但实际上唯一的目击证人只有边裁巴赫拉莫夫。决赛后,当时这位苏联人成为英国人心目中的英雄,不少英国人开玩笑说,盟军的及时相助击溃了德国人。之后“苏联边裁”成为了英语里的一个专有词汇。
如今阿塞拜疆国家队主场都是以这位边裁名字命名的,该国2004年在球场前竖起了一座巴赫拉莫夫的雕像。他去世后,球场边还出现了他的“衣冠冢”,很多英格兰球迷每年都会来此献花。
阿塞拜疆主场外竖立的巴赫拉莫夫雕像(图片来源: edition)
巴赫拉莫夫是一名普通的体育老师,决赛做出这次判罚后,他一球成名,甚至成为国家的宣传大使。无论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会有人询问他,当时是否真的看到皮球越过了门线。据巴赫拉莫夫的儿子回忆:他父亲这一生从未对这次判罚产生任何怀疑。父亲对于此球的答案只有一个:球确实越过了门线,我看得没有错误。他曾坚定的表示,1966年的此球是父亲做出最客观、最真实、最准确和最职业的一次判罚。
在这场决赛后,巴赫拉莫夫得到了国际足联的重用(图片来源: 镜报)
让德国人产生质疑的,恰恰是巴赫拉莫夫因这次判罚后的走红之旅,他当时不断接受嘉奖,随后还受到国际足联和欧足联的重用,继续执法了1970年的世界杯,并在1972年欧洲联盟杯决赛上担任边裁。他一度还受到英国女王的接见和嘉奖。按德媒的说法:既然巴赫拉莫夫只是做出了一次正确的判罚,属本职工作内,为何受到如此重用和待遇?随后不少人炮制出阴谋论,认为他帮助英国人算计了西德队。
临终前,巴赫拉莫夫最后一次谈到这次争议判罚。他回应那些反复询问此球是否越线的问题时,给出的答案竟是:“斯大林格勒。”这让人产生了一种巴赫拉莫夫判罚进球有效,只是为了惩罚德国人的一种错觉。毕竟在二战的斯大林格勒战役中,苏军重创德军,成为重要转折点。但他的儿子解释说:“父亲的意思是,这个进球就像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的胜利一样,是铁一般的事实。”
从以上资料可以看出,巴赫拉莫夫真的看到了进球。但自相矛盾的是,1966年决赛后,英德两家媒体的报道,却与这位边裁儿子透露的事实大相径庭。
英德多家媒体都刊登过这样一则新闻,这位苏联边裁被记者质疑时,坦然的说:“我没看到皮球越过门线,当时只能看到赫斯特射门后,英格兰球员亨特高举双臂庆祝,西德门将蒂尔科夫斯基一脸绝望和伤心,这才是我认定这个进球的原因。”因年代遥远,这份报道的源头无从查阅,但有一个细节需要注意,如果巴赫拉莫夫真的以此判断进球,对一名裁判来讲属于错误和失职,算是犯了职业错误,国际足联随后是不可能重用他的。所以这篇新闻,大概率是一份虚构的采访。
另外引起轩然大波的是,在巴赫拉莫夫1971年出版的自传中曾透露,自己看到皮球击中了球网。事实上,从比赛录像来看,此球根本没有碰到球网内侧,这引起了外界对于这位边裁的又一次质疑。
当时媒体科技的落后,没有保留下巴赫拉莫夫亲口表述的视频,只有纸媒的稍许资料,且因为巴赫拉莫夫已离世,根本无法辩驳真假。所以此球唯一的证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实际意义的证据。
争论争吵争议,从未停止对于门线悬案,西德球员满是委屈和不甘。当时最近距离的见证人德国门将蒂尔科夫斯基,后来在自传中回忆:我的手指尖碰到了赫斯特的射门,但无法扑住它,随后皮球击中横梁又弹在门线上,我扭头从左肩看到,球的大部分绝没有越过门线。除此之外,蒂尔科夫斯基还认为,英格兰第四球也不成立,因为球迷冲进了球场。当时德国队的前锋席勒在看到判罚后,也数次向主裁和边裁抗议,尽管赛后他绅士的道了歉,但他一直表示,这个所谓的进球根本没有发生。
德国门将蒂尔科夫斯基回忆称,此球绝对没有打进(图片来源:泰晤士报)
另外一个对此球有绝对发言权的是当时射门的赫斯特,但他同样不认可进球发生。他接受采访时曾说:德国人坚定认为这个球整体没有越过门线,我在看了无数遍慢动作之后,发现他们可能是正确的,我必须承认,看起来这个球没有越过门线,所以德国人感觉自己被行窃了。”赫斯特爵士还给该事件定性说:这个事件永远没有答案,这一争议会陪我进入坟墓。
《泰晤士报》也曾通过唇语专家分析两名裁判的对话,丁斯特询问:“球是否已经越过了门线?”巴赫拉莫夫使劲点了点头“是的,过线了!”而德国人反驳称,两人语言不通,根本没有这样的对话。
随后数十年间,英德两国一直在为此球争吵不休。相比德国人的据理力争,得了便宜的英国人更多是调侃心态,毕竟冠军始终写在自己名下,他们没必要找啥证据,最多就回怼一句:拿出此球不进的证据!
当年助英格兰世界杯夺冠的影响赫斯特(左),也承认自己打进的此球可能并不存在(图片来源:镜报)
2010年世界杯上,兰帕德的门线悬案,导致英格兰惨败德国出局。随后开心的德国人和无奈的英国人都唯心地认为,这是天理循环的还债。
近年来随着西德冷战时期球员服药丑闻的曝出,有资料称,1966年决赛,有三名西德球员服用兴奋剂事后被检查出。对此英国人的论调是:你们都服用禁药了,还矫情越不越线有啥意义?
以高科技的名义!多次反转翻案对于门线悬案,英德两国进行了长时间的争辩,参与的不仅有球员, 还有两国的政界人士、体育评论员、媒体,更有一些学术及科学大咖。科技的迅猛发展,让越来越多的人,希望用这种手段来鉴别当年的悬案,但至今仍没有明确的定论。
在九十年代中期,英国牛津大学工程系的两位研究者,通过计算机视觉领域的论文得出结论:在足球撞到横梁后、弹到地上再弹出球门的整个过程里,它距离成为进球“还有大约20厘米的路要飞”,几乎不可能是进球。用更学术、更精确的话说就是:这个球在离球网最近的时刻,有99.87%的概率,离成为进球的距离要大于6厘米。随后,以色列导弹技术分析系统的研究也显示,这个球整体过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到了2008年,瑞士方面提供了新证据,他们曝光了一位球迷在看台上,几乎与球门线同一水平线拍摄的视频,显示球真的没有整体越线。对此,英国科学家进行反击,他们认为,摄像机在拍摄时位置、角度、焦距、对图像的放大倍数都是未知的,如果当时拍摄者偏左一点,画面中的足球就是进球,但如果偏右,则显示没有进球,况且拍摄者只是一个拿着业余器材的业余拍摄者,没什么权威性。英国科学家还提出,在不同时刻,足球在空中的高度是不断变化的,足球的高度对于在画面中判断是否越线进球至关重要,可是要看出它到底有多高也是个难题。
英国科学家通过绘图表明,鉴定此球是否破门,是个大难题
2016年,英国天空电视台在自己的节目中,邀请主持人埃德-张伯伦以及利物浦名宿卡拉格,利用OPTA的技术统计、先进的天空触摸屏以及EA体育的现实虚拟技术,将1966年决赛的悬案一幕以最清晰的视角还原,综合高科技的分析显示:赫斯特的射门越过了门线。当时的卡拉格兴奋的表示:科技终于解决了这一谜案,德国人现在不会抱怨了,我们的冠军无可争议。
天空体育的模拟技术证明此球已经打进
闻听此事,德国多家媒体迅速反击,《图片报》就说,凭什么我们要相信天空体育的结果,这只是一个视觉的把戏而已,之前如此多的科技分析已经证明,这个球没有越过门线。有德国球迷也表示,英国人完全是闲着没事自娱自乐罢了。
52年前的恩怨,早付笑谈中时过境迁后,无论喜悦、悲痛,抑或狂欢和委屈,都已成为历史。关于1966年门线的真正答案,只有上帝知道。52年后,对于当年参加决赛的双方球员,以及两国的球迷来说,真相早已不重要了。
英国媒体多年后合成的1966年英格兰夺冠球员图
2016年时,英格兰和德国进行了一场纪念1966年决赛50周年的表演赛,英格兰由费迪南德率领退役球员和文体明星组成,德国则由巴拉克率领全部退役球员出战,最终认真的德国人打了英格兰一个7-2。赛后不少德国球员向熟悉的对手打趣:我们报仇了,这次你们输了。英国人的回应也足够犀利:恭喜你们,50年了你们终于等到了胜利,可却没有当初的奖杯了。随后,两队球员只剩拥抱和哈哈大笑。
同样是在2016年,英国脱离欧盟前夕,全欧洲都在挽留,德国人也罕见的打出感情牌。德国《图片报》表示:如果英格兰在是否脱离欧盟的公投中选择不离开,他们就承认1966年决赛的这粒争议进球确实越过了门线,英格兰夺冠没有争议。这份德国最畅销的报纸在头版亲切的写到:亲爱的英国人啊,如果你们留在欧盟,我们一定承认温布利的进球,如果你们留在欧盟,当我们再相遇时,我们可以在点球大战中不派门将出场。
英德足球的恩怨,还在继续,每次比赛前后,1966年的门线悬案总会被拿出来讨论。或许让德国人承认此球打进,与让英国人表态此球不算,同样困难。但在调侃和争夺中,没丝毫影响两国球员和球迷对足球的热爱,以及对金杯的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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